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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黄山先生是四川美术学院教授,四川美术学院壁画研究所所长,中国美协壁画艺委会委员,中国壁画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建筑学会会员,重庆美协壁画艺委会主任。黄先生撰写《大地为师 天人合一——云冈石窟的公共环境艺术随想》一文,以美术家的视角和深厚的国学修养对云冈石窟景区公共环境艺术营造进行了深度解析。
云冈石窟公共环境艺术的营造,依托云冈石窟世界文化遗产背景,以中华传统美学特质和审美风范为旨归,大胆融合传统园林、建筑、雕刻艺术和当代公共艺术的视觉语言表征,展现出与众不同的艺术范示,深度展示出东方文明的智慧与中华文化精神的内涵特质,以及传统艺术的理性赓续与当代语境的智慧建构,为当今中国公共艺术的探索与实践提供了有益的参照。
一、守正出奇,独辟蹊径
云冈研究院党委书记张焯在知识系统与文化艺术的疆域中“跨界”驰骋,纵横古今,融通中外,把公共艺术写在大地上,把民族精神塑在心灵中,为中华文化守根铸魂,为传统艺术续写新篇。游观张焯的云冈东山菩提艺术区公共艺术实践,确乎具有某种“艺术的野性”。其构思妙如神出,其表现独辟蹊径,既承续中华传统文脉,又熔接当代艺术语境,壮阔雄奇,闳约深美,令人叹为观止,惊为天人。以史性文化的宏观视野,来考据中华艺术绵绵悠长的古今上下文关系,捕捉其发展的脉络,揭示其精神的内涵,进而感悟其美学的本真,探索并建构自我当代艺术语言谱系。这或许正是张焯公共艺术的“另类”符号表征,亦是他“我之为我,自有我在”的理由所在。而长期的历史专业研习经历与云冈石窟艺术研究与管理背景,种种经年累积的知识储备与研究成果,则是他将理论有效转化应用于实践的依托所在。一方面,守正出奇: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看见大佛,天下大同”。依托云冈石窟璀璨的中华传统雕刻艺术宝藏,赓续民族精神血脉,熔铸当代文化语境,张焯的东山艺术区建构,似乎是千年云冈另一种方式的传承与接续,又是冥冥之中不朽云冈前世今生的再造传奇。或许,这便是他以艺术作品存在的方式,去观照历史、现在与未来,在大地上续写《云冈石窟编年史》,更是他以云冈石窟守护者的名义,向中华传统文化的致敬。
正是这种对精神家园坚定的守望与对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渴望,凝聚成他心中强大的内生动力,进而催生出其出古化古、守正出奇的灵蕴智慧。“正”,乃中华文化精神和美学思想之本源;“奇”,则是“以古人之规矩,开自己之生面”,“学古不泥古,破法不悖法”的探索创新,是融通中西、为我所用的辩证取舍,是新形式新语汇的创造与建构,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智慧锋机。另一方面,独辟蹊径:倘若我们把艺术创作活动看作一个庞大复杂的链条体系,那么,个性话语毫无疑问地是这个链条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尽管在宽泛的定义中链条的每一环都不可或缺,但我们仍然能够确定和发现在整个链条中举足轻重的首要环节以及判断和认识其特殊的要义。个人的审美偏执,在艺术的创造力方面往往是一种可贵的品质。它意味着对个性话语的执念与向往,意味着与众不同的个人见地和独辟蹊径的神思妙想。张焯的独特创构,得益于他学富五车的知识存盘和他游历八方的目识心记,以及他触类旁通、融汇贯通、为我所用的智慧把握。旧材料、现成品,新观念、新媒介、新工艺以及新技巧,所有这一切在张焯这里都被点石成金、淬炼成钢,进而凝结为公共艺术的新语汇和新范示,成为他自由表达的符号谱系。所有艺术形态和形式语言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表达内容,反之则失去意义和毫无价值。正所谓“闭门觅句非诗法,只是征行自有诗”。在所有的艺术创作乃至整个人类的艺术活动中,“个性”被广泛地认为是“艺术的生命”。因为没有个性,创造就失去了源泉与动力,艺术也将失去本质的意义。无论是古典审美主义追寻的“形式—内容”,还是现代审美主义倡导的“结构—理解”,尽管主客观相遇的场所和艺术主张存在差异,但其共同追寻和崇尚的目标与理念却完全一致,那就是:个性自由与创造意识。
一般而言,个性的差异体现于语言的非他性和超常性。但这里“语言”的概念仅泛指一般的艺术形式与风格,还不能整体性地表述“话语”的内涵。因此,“自我内心的需要”和“叙述主体的确定”在个性话语建构中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因为自我内心需要而确定了叙述主体,而叙述主体又是表达的终极目的,由此导向语言的无穷生发和创造冲动。所有的风格与语言都无一例外地是为了“表达”而服务的,对此,我们应无有争议。张焯形式语言的意义在于:准确而有效地表达了他“为中华传统树碑,为当代风物立传”的思想内涵和精神旨意。符合司马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中华传统。正是这种自觉的文化宿命,使他摆脱了公共艺术创作中的“路径依赖”而独辟蹊径,自成一统。因为他深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二、道法自然,天人合一
纵观云冈石窟公共环境艺术,始终有一条清晰可辨的精神脉络,那就是“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中国传统文化畅神尚意,祟尚“以天地为师,以生机为运”的美学精神,强调以道观物,物我交融。而张焯的公共艺术建构“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追求鬼斧神工、天趣自成的审美韵致,从中不难窥见其“师法自然,遣散怀抱”的美学追求和文化理想。无论是楼台亭阁、绿皮火车、回廊、佛塔、门柱、石墙、园路、广场、公寓等系列创作的布局与构造,都与自然环境和公共空间和谐共生、相得益彰。而在材料和媒介使用上,他理念先进,视野广阔。唐宋明清的古拙墓门、砖瓦、碑首、碑身与后工业时代的钢铁锅炉,现代矿山机械、机具以及农耕时代的机具、石雕建筑原料等等,均取自废旧废弃材料,充分体现了设计者的绿色低碳和环保理念。在此,人类远古文明与现代文明交互辉映,传统艺术与当代艺术美美与共、和而不同、繁荣共生。而对于古物和旧物的利用与再造,则无疑激活了张焯的公共艺术话语建构和当代表达,并成为他当代艺术理性思考与探索实践的独特叙事图式,且将铸就其未来艺术行途的精神坐标。
从《后工业时代遐想》《佛塔造型锅炉》《湖边清思亭》《养浩亭》《太空舱公寓》《文保大楼艺术挡土墙》《蜗牛公寓》《永宁方铁塔》等系列作品中,随处可见其中国传统自然观的精神表述,其“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天地生于元气,元气乘于天地”,“变动不居”,“动静皆动”,“终而复始”,“物生有俩”,“有无相生,难易相成”,“至大无外,至小无内”中所蕴涵的朴素唯物主义思想和辨证法以及科学态度,无不彰显出中华传统哲学对于“道”——宇宙自然规律的探究认识与智慧结晶,而这也正是他秉持“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旨归进而“崇尚自然”、“返朴归真”的理论遵循和审美源头。
在张焯的语言谱系中,中国意象审美风范和营造法则成为其核心的艺术理念和美学追寻。“意象”,寓“意”之“象”。即是艺术家将主观的“意”与客观的“象”在思维空间中经由认知、感兴、升华、提炼加工而成的形象。“意象”造型的特征,是强调创造主体的人文精神和审美意味的表达,而与客观形象保持某种特定的距离,进而达至“物我相融”“物与神游”的境界。这种对中华美学特质和审美韵致的神妙把捉,大约得益于他对云冈石窟雕刻造像长期精深研究的结果。而传统雕刻那“以形写神,形神兼备”的超凡意度,则如润物无声、春风化雨般浸入其文化的血脉之中,构筑成他对传统怀想的精神家园。这种“以形写画,情在形外”和“因心造境,以手运心”的审美指向道出了艺术家对“意”的钟情程度和情感需求。在古代画家看来,惟有如此,方能“别构一种灵奇”,从而表达“艺术家以心灵映射万物,代山川而立言”的内心需求。清代画家邵梅臣“无趣无神则无意,无意何必写为”的精辟论述,则从艺术境界的高度和深度为我们洞开有关对于“意”的理解和领悟的玄妙之门,引导我们去品味蕴含着有如中国诗词的“隐喻性”特征和中国书法“表现性”风范以及中国戏曲“象征性”韵致的“意”之宛约与清丽、闲散与浪漫、宁静与幽香、博大与恢弘……而拓朴理论的机智应用和对于中国传统园林艺术的有效传承与出新,以及对旧材料的活态利用和对西方公共艺术的辩证取舍、为我所用,则是张焯建构东方空间序列和中国审美范示的又一成功之处。
罗中立先生在看了云冈的公共环境艺术作品后,联想到他自己在川美大学城环境艺术营构的亲身实践时对张焯说:“我们俩似有共同的精神谱系——那就是弘扬民族传统文化,建构中华当代语境,大地为师,天人合一”。云冈石窟的公共艺术与四川美院的环境艺术无论是在设计理念和审美取向乃至营造手法上,确乎具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正是:“志同者,不以山海为远”尔。
三、统合擘画 久久为功
2008至2010年,大同市委、市政府对云冈石窟周边环境进行了三年综合治理,景区面积扩大了近10倍,环境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时开始,面对景区已有的环境现状,如何注入文化和艺术的内涵,从而“赋活传统文脉,呈现中国状态,展示当代艺术,提升景区文化品格和世界文化遗产外在气质”的命题,就成为云冈研究院“掌门人”张焯苦苦思索和寻追的目标,也成为他主创设计、雇佣本地工匠制作完成的非凡行动。
“有志始知蓬莱近,无为总觉咫尺远”。张焯的谋划,从一开始就具有长远和整体的思考。“统合擘画,久久为功”,是张焯的规划构想与执行策略。而“立足云冈石窟世界文化遗产,挖掘地域人文历史内涵特质,承载大同地区城乡历史记忆,传承石窟佛教艺术表现手法,建构当代公共环境艺术景观,打造文物遗存旅游景区范本”,则是他笃定的擘画理念。揭示特定传统文化景观中内在的精神和思想内涵特质,关注其历史的变迁与发展,探讨传统与现代文明的上下文关系和双向交融,建构深邃圆融的环保理念和节约资源的普法精神,成为张焯艺术坐标中重要的“阿基米德”点。这种可持续、跨文化、跨学科、跨媒介的当代艺术方法论以及公共艺术之“公共性、在地性、互动性”三大核心要素,亦成为其云冈石窟景区公共艺术作品群共有的文化品格和美学要义。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板凳坐得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历经十余年躬耕不辍的苦心营造,云冈石窟景区公共艺术作品群如今已规模初具,蔚为壮观。整个作品群既独立成篇,又浑然一体。其顾盼生辉,相映成趣,宛如一首气势恢弘的田园交响曲,娓娓道来,沁人心脾,既温婉儒雅,又豪迈浪漫;又似一幅瑰丽雄奇的江山胜景图,徐徐展开,映入眼帘,既远古高逸,又绮丽清新。这种既蕴含传统文化韵律和民族美学特质,又充满当代人文精神和中华审美风范的天合之作,不仅彰显出“和合与共,世界大同”的中国风度与气象,更以公共艺术的“云冈范示”而嵌入新时代中国美术里程碑,成为三晋大地文化旅游新地标。
四、自主创新 文化自律
在公共艺术实践中,甲乙双方的隶属关系是客观存在的现象。而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因诸多因素而导致双方存在的种种分歧和不可调和的矛盾现象是不争的事实,它常常直接影响到艺术家艺术创作过程中的自由发挥和最终艺术质量的保障。而融洽的甲方乙方关系,无疑是艺术家最理想的文化生态和双方合作的前提。有趣的是,云冈东山菩提区公共艺术建设项目开甲乙方一体之先河,即张焯既是甲方又是乙方。尽管这种甲方乙方一体的模式在国内并不多见,但它对于现行的机制体制仍然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无独有偶,四川美术学院公共环境建设项目因罗中立是院长亦是项目设计艺术家的双重身份,成为甲方乙方一体的成功案例。云冈石窟公共环境艺术的营造模式,再一次为中国当代公共艺术创作的主宾关系之统一提供了有益的例证。事实证明,四川美术学院公共环境建设、罗中立美术馆外墙壁画、云冈石窟公共环境艺术建设项目这种甲乙方一体的机制与模式,无论是在甲方乙方身份属性的转换上,还是在文化品格和艺术质量的保证上,都充分展示了其生长和存在的可能性和可行性,并为行进中的中国当代公共艺术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然而,有了“自作主张”的权力,并不等于随心所欲和自傲自负。那么,“文化自律”就成了艺术家创作责任之关键所在。“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张焯正是以“功成不必在我”的精神境界和“功成必定有我”的责任担当,坚守初心,甘于寂寞,绵绵用力,久久为功,以高度的文化自律,写就了一部“心系社会,不负人民”的文化巨著。
十年有余,张焯利用废石料修筑云冈景区约8公里文化景观墙,7座环保型厕所、12个电瓶车站,14个园林小广场,18座亭榭、60多条景区小道,以及大量雕塑景观、功能性用房和挡土墙。同时使用废木料、石材、钢铁,建筑若干佛塔、门阙、基座等,建了5个石屑子停车场;利用碾盘、碌碡、碑头等旧石刻和矿山废机具打造景观艺术作品数百件;将云冈煤改电后废弃的锅炉房,创新改造为云冈图书馆,并面向社会开放;用废水泥块和各种砖石、旧石雕,修建了颇具欧式风格的云冈文保大楼围墙,极大地丰富了云冈文化内涵,开创了全国首家世界遗产地利用固体废物营造景区景观的新路,对大同市乃至全国景区生态环境保护有着深刻的教育和借鉴意义。所有项目均系张焯亲力亲为进行选材选料、设计绘图、现场指导工人施工制作。多年来,共消化利用5万多立方米固体废料,为国家节约资金2亿多元。《人民日报》、新华社、《光明日报》、《法制日报》、《中国环境报》、人民网、中新网以及马来西亚《联合日报》等国内外媒体对云冈石窟景区公共艺术和张焯进行了专题报道,全国人大、政协及生态环境部等六部委联合授予张焯“绿色中国年度人物”称号。
“海到天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张焯擘画的云冈石窟景区公共艺术作品群尚未结束,期待他用绚烂多彩的笔触,去描绘那幅镌刻于大地之上的更加结实的图案。
作者 : 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