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所感

-和日本比 我们差很多吗-

距27日入境日本已有5天。在这5天的时间里，我对日本的文化风貌、人文景观都有一定的体会和感触。这里暂且对富士山的景观和日本人普遍的社畜形象等按下不表，浅谈一下参访三个日企后的个人感悟。

工程建造现代化之路

如此漫长

01

29日，支队前往横滨，在厳社长等Praia Co. Ltd.（株式会社プライア・コンサルタント）的负责人的带领下参观了横滨游船大楼的改建工程和横滨港码头。

在寸土寸金的日本，宁愿花费重金将几十年前设计的港口的桩基础进行盲挖改建（只有挖出来才知道建造图纸应该长什么样），也要挤出三米的用地空间。

该工程的部分施工图纸

但事实上，这件事并不会让人感到诧异。在国内很多大城市，诸如北京、上海等，类似的情况相当常见。地价比建造成本高这种事情在国内也并不罕见，上过工经这门课就会对类似的造价问题有一定的了解。真正让我觉得震撼的，是工地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牌子。

拍摄于工地某个角落

让人想不到的是，同样是从事土木工程行业施工作业的工人，在日本居然每周有一天的固定休息。

回想起大约十年前，我还是初中生时随父辈看工地的场景：沙尘漫天，却又挡不住炎炎烈日的灼热光芒；各种吊车、钢筋等等杂乱事物互相敲击，震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彼此交织；工人们永远是灰头土脸，彼此沟通只能依靠嗓门的大小。这样的场景从小就扎根在我的脑海中。可笑的是，它没有一丝一毫阻挠我在高考后的志愿填报中把土木选在了第一个。

在后续的交流中，我向施工现场的负责人志贺弘史先生询问日本建筑工人的上班要求。他答道：大概早八至晚五，每周有一天固定的法定休假日；施工前工地现场卫生条件和安全防护措施应提前建好，宿舍、厕所、下水道等配套措施布置完毕再开工。

志贺 弘史次长介绍施工现场情况

再回想国内一个铁皮棚子里住十几个人的场景，不禁让人感叹国内人工成本还是太低了。当然，拿中国十年前对比现在、拿西安延安等二三线城市对比日本东京都市圈，有失公允。但我相信，国内很多甚至绝大多数建筑工地的环境和工人工作的保障依旧同这个港口改建工程相差甚远。

但国内也并非完全混乱。以新土木馆的施工为例，同这个港口改建工程一样，施工噪声、施工时间都有控制，也会有工人工作短、要求高的现象。而日本也不都是想象中这般美好，此刻晚上九点在酒店窗边，也还能听到道路施工车辆叮叮咚咚的噪声。大概世界上所有土木工程施工的“高标准高要求”都只和经济发展与城市化相关吧。

不过同国内比，明显不同的之处在于日本建筑工人高度的专业化和专门化。打桩、钢筋等各项事务有统一的专门人员来做，而不是国内大批由包工头带领的临时工。相应的，专一化、相对固定的工作，也能更好地保障工人的权益，工人的工资也取决于自己长期工作的公司，而非流动的行情、变动的价格。

通识教育、素质教育

要社会化、大众化

02

30日，支队一行参观了川崎市入江崎水处理厂。

水处理厂，顾名思义，一定有污水处理流程的参观和介绍。不过污水处理流程对大学生来说相对简单，其厂区建设中如伸缩缝等抗震设计也并非难点，让人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其作为一个专门的污水处理厂，竟然有专业的AR设备和横穿整个厂区管道的参观线路。

该水处理厂内地下管廊的参观线路

通过AR平板展示科普知识

在国内的社区、平台上，总能看见各种经典的降智言论，如“0.8*0.5=0.04”“光年是时间单位”等等。虽然大家通常是通过这些言论进行平台间的互相攻击和嘲讽，但不难看出拥有巨大人口基数的网友素质并不是那么的高，相反，很多人甚至缺乏基本的常识。我想，日本目前包含但不限于水处理厂、食品加工厂、横滨税务局旧址等地广泛的、开放式的见学形式是值得学习的。

事实上，该水处理厂关于污水处理流程的科普是面向日本四年级小学生的（只是他们大概不会通过这个深挖到日本政府机构和福岛核电站等问题上）。国内虽然体量巨大，但也有北京、上海这样的超级城市能够建造出远超该水准或规模的污水处理厂，但并不一定在设计初就有面向社会参观学习的构造和想法，更不会考虑到用AR或者VR等设备辅助参观者进行更加简明、有趣的学习。

试想，如果我们也能将国内各类运营我们城市的机构、工厂，加上一些简单的面向社会、面向少年儿童开放的举措，让大众了解社会各种事务正常运营背后的机制，或许我们常说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就会更容易深入人心、更容易长久维持。

不过讽刺的是，当我们提到对大地震大海啸带来的超量污水的处理对策时，水处理厂的领导对处理能力受限而只能直接将污水排海深表歉意的同时，福岛核废水正不断地涌入湛蓝的大海。当他最后说希望我们作为清华学生，不要只着眼中国，也要放眼世界，改善世界环境的时候，我一边由衷地感到肩负使命，一边希望他内心至少也是渴望核安全的。

未来发展要开拓视野

03

31日，支队探访了东电设计公司（东京电力公司的分公司）。东电设计在能源、建设、土木工程等多个领域有广泛的业务，其中在日本全国的核电站业务占了该公司收入的五成以上。

这次交流应该是目前专业性最强的，也是最有挑战性的（日式英语也算是挑战的一种）。两个小时的时间，由公司不同部门的负责人向我们分别介绍了海啸模拟、土壤液化分析、离散元分析斜面滚石、超巨型神冈探测器建设等技术。

可以说，基本所有内容都是新奇的（至少和我目前的研究基本无关）。海啸传递时，纵截面水波速度为v=sqrt(gh)，水深越大，速度越快，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越靠岸海浪越高。

东电设计公司花了二十年自己开发了专用于海浪分析的软件，其成果也相当不错。而超巨型神冈探测器是在超级神冈探测器取得成功、拿到诺奖后的又一重大投入。东电设计在超巨型神冈探测器建设中负责水槽壳体的开挖和建设，其尺寸、规模为世界最大，信息化施工系统也很好地应用于复杂岩石结构的检测和设计的调整中。

海啸波传播速度介绍

具体交流时的问题很多，收获很多，在此不一一罗列。但个人以为，核心问题在于，土木工程专业的我们，应当放宽眼界。尤其从本科生未来发展的视角看，不应该局限于国内所谓狭窄的房地产市场和传统的房屋建筑领域。

这种跨学科的、交叉的领域研究也一直有土木人的身影，如何去发现行业发展、社会发展中新的发展方向，正是我们走出国门看世界的目标。学好专业知识，扎实自己的专业能力，才能在更为广阔的世界中发现自身价值所在，才能不断进步。

走出中国看世界，会认识不一样的世界；而从世界看中国，也同样不同。

同一位拿到青千但最后放弃国内offer、就职于东电设计的学长交流时，他说：“国内更卷，但同样也有更多的机会；日本轻松一些，面对的却是几乎发展成型的行业，难有快速发展的机会。回看国内的土木工程，依旧是有动力的、有朝气的。”

这显然和国内民众对目前行业大环境的认知是相悖的。矛盾冲突的背后，需要我们跳出认知环境的限制，重新认识所在的行业，借鉴国外发展的先例，思考我国未来各行各业可能会有怎样的发展趋势，又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当然，搞好学业，搞好科研，才有权力谈更广的选择。

当今中国发展不均衡，行业现代化依旧长远。路漫漫，但吾辈行之。

袁东

2024.01.31 于东京

图片 | “砼日问道”支队成员

文案 |袁东

排版 | 陈聪颖

审核 | 姜博文 袁东 俞欣汝 黄晨阳 谢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