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下午，在练江支流谷饶溪溪美村委会入口处，随同检查组“故地重游”的记者无不惊叹眼前河道的变化。过去成片的违章建筑已不复存在，新修的堤岸上种满了鲜花。水面干净整洁，水面上和两岸密密麻麻的各种垃圾不见了踪影。

汕头市谷饶溪整治后景象

汕头古饶溪整治后水质日趋清澈，图为水样与净化后水质对比。

同样，当记者站在练江与山涧溪流的交汇处，看到宽阔的河面、碧波荡漾的水面、翱翔的白鹭，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年半前，这条美丽的河流曾被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称为“中国污染最严重的河流”。

整治后练江水质明显改善，水质清澈、河岸碧绿。

2018年6月15日至16日，中央第五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进驻广东“跟踪督察”期间，督察组相关负责人带队在汕头进行现场检查发现，垃圾随意倾倒、乱填埋，黑臭水体随处可见，练江河污染程度触目惊心。

这条黑臭20多年的河流，为何会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2020年消除Ⅴ类水质的目标能否如期实现？近日，记者重回练江汕头段一探究竟。

全社会齐心协力治理污染，治理信心越来越足。

“痛定思痛，知耻而后勇，把污染典型变成治污典范。”去年7月9日，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回头看”刚结束，广东省委主要领导就来到连江现场督导，舀水样检查水质，语重心长地给当地干部“打气”，激励同志们奋力攻坚克难。

省政府主要领导主动带头督导练江污染治理工作，坚持现场督导，每半年召开一次整改工作推进会，研究解决重点难点问题，分管副省长也多次到现场调研，积极推动整改工作。

在省委、省政府高层推动下，汕头市委、市政府承担起练江治理的主体责任，练江河畔的市领导驻地“小房子”见证了当地“明确责任、知晓职责”的历程。

汕头市市长郑剑阁在潮阳区谷饶镇谷饶溪的办公室

今年5月8日，新任汕头市委书记马文天到任的第二天，就来到廉江暗访；一周后的5月15日晚，他在自己负责的峡山大溪河畔设立了办事处。

去年6月22日晚，在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现场检查一周后，汕头市长郑剑阁来到污染最严重、整治难度最大的官田水（谷饶溪）实地调研，连夜参加谷饶镇党政班子专题民主生活会，深入剖析练江河整治中存在的短板和问题。“会议开到凌晨1点”，郑剑阁说。随后，污水处理设施建设方案、拆迁整治方案陆续敲定。

全市14名党政领导分管练江流域15条主要支流治理，按照要求，负责治理的领导每月至少要到治理现场工作一次。截至今年11月底，汕头市四个领导班子共193人带头到治理现场生活、工作，解决治理工作中出现的问题，督促各项治理措施落实。

打开车窗，望着水质日益改善的河水，郑建革表示感谢，自己对督查组当初要求市领导住在练江边有了更深的理解。督查组是想让汕头市各级党政领导亲身体验一下群众长期住在臭水边是什么感觉，激发他们担当责任的使命感和“和群众一起治好水”的紧迫感。

按照督查组现场督查的“三个要求”，除了市领导进驻练江现场外，还要组织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到场检查调研，在当地媒体设立“曝光平台”，接受社会监督。截至今年11月底，汕头市、区两级共曝光练江流域违法倾倒垃圾、违法排放工业废水、“散乱污”企业违法排放污染物等污染问题340起，整改率达99%。

“可以说，中央生态环保督察的‘回头看’，唤醒了汕头治理练江河的责任意识。”广东省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办公室主任赖海滨在12月2日下午举行的练江河治理媒体座谈会上表示，目前，无论是地方党委政府还是地方企业和群众，在保护环境方面的责任意识和主体性都有了很大提高。“这是中央生态环保督察体制设计带来的地方思维根本性转变。过去我们不敢想、不敢做、做不到的事情，现在短时间内有了重大突破。”

在练江河整治工作中，广东省生态环境厅发挥省级牵头部门作用，强化“一城一策、一个专班”督导服务，成立由部门主要领导牵头的工作小组，实行“作战方案”和“一个月一次督导”，组织开展交叉执法检查和密集的水质监测分析，协调相关方，推动工作落实。

“国家、省、市、区这么重视、这么关心，我们要借此机会把身边的水环境治理好。”朝阳区谷饶镇镇委委员黄楚文说。这位因连江治理两次被问责的基层同志，至今仍“满腔热情”地冲锋在治理最前线，工作得到大家的认可。“现在企业投资建厂，会首先考虑是否符合环保要求，村民对环保基础设施建设的支持度越来越高，很多当地群众捐钱治理连江，这些在以前都是很少见的。”他说，有了群众和企业的理解、支持和参与，我们做工作的信心和干劲就更大了。

监测数据显示，今年10月、11月，练江汕头海门湾大桥船闸国控断面主要污染物化学需氧量、氨氮、总磷月均值连续两个月达到地表水环境Ⅴ类标准，水质明显好转。

12月3日，汕头市潮阳区和平镇莲背大坑。原本黑臭的河水不再黑臭。张可 摄

“兵团”打响源头治污攻坚战，打通截污最后一米

“治理练江河，并不是一个很难的技术活，关键是截污、控污，关键是下功夫。”马文天向记者道出了治理练江河的“秘诀”。

原有沿河1.3万平方米建筑物全部拆除。从去年7月18日开始，仅用5天时间，就将存在30余年的涉及62户71间房间的违章建筑全部拆除。谷饶溪违章建筑拆除打响了练江“五个清理”专项行动的“第一枪”。去年以来，汕头练江流域共清淤河道沟渠1854.74公里，清理违章建筑17.26万平方米、漂浮物83.27万吨、河道湖障1959处。目前，练江干流及重点支流水葫芦、漂浮物已全部清理完毕，并通过社会购买服务每天分河段开展清理工作，并已转入常态管理。

“五清”行动清除了已有的污染，带来了水面洁净的立竿见影效果。如何控制污染增量，是改善练江干支流水质的重中之重。生态环境部华南环境科学研究所水环境研究中心主任曾繁堂指出，练江流域人口密度是广东省平均水平的6倍，但当地环境基础设施建设严重滞后。2014年以前，练江流域生活污水处理率仅为16%，远低于广东省83.5%的平均水平，污水管网负债累累，每天产生数千吨垃圾，却连一个像样的垃圾处理厂都没有。

加快污水处理厂及其配套管网等环境基础设施建设，成为练江整治的首要和关键攻坚战。据统计，汕头练江流域一年来新建污水配套管网840.13公里，超过全市历年建设总和；扩建生活污水处理厂10座，总处理能力达到74万吨/日。

成绩的背后，是创新实施“大作战”模式，我省协调组织省属国有企业参与，环境基础设施建设驶入快车道。

大量环境基础设施建设需要真金白银的投入。据测算，汕头市练江整治在建重大重点项目总投资约239亿元。省里给予大力支持，同时汕头市承担主要责任。2018年以来，全市财政已安排27.6亿元用于两潮练江流域综合整治。

一大批环境基础设施建设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成效。潮阳区、潮南区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一期工程去年建成投入使用，二期工程正在扩建，填补了当地多年来垃圾管理的“空白”，从源头上防止垃圾污染练江河。污水管道沿河道、街道埋地铺设，将原本直接排入河道的生活污水汇集到污水处理厂进行处理。随着截污管网的建成，各污水处理厂取水量、出水浓度不断提高，污水处理的效益日益显现。

汕头市潮阳区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

为进一步提高污水收集率，打通污水收集最后一米，汕头市自今年10月底起加紧实施“截源雨污分流”工程，在全市1157个自然村实施“截源雨污分流”工程。截至目前，共铺设入户管350余公里，连接11122户居民。据估计，仅此一项工程，汕头就将投入数百亿元。

“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体制的设计，不仅给我们带来了根本性的思维转变和坚强的政治保障，也迫使我们毫不犹豫地加大人力、财力的投入。”郑建革对记者说。

入园运营，系统性治污，环保与发展要“双赢”

“如果用老设备，染一吨布至少要排放100到130吨水。进园后，我们购置了最新的设备，染一吨布只需要排放30吨左右的水，其中一部分还可以再利用。”凤城织染公司总经理钟金峰说，进园后，同样的排放指标，产能至少提升了3倍。设备升级后，产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也增加了。“园区的规划设计很先进，我相信以后一定会跻身全国同类园区前三名。”

在潮南区纺织印染环保综合处理中心（印染园区），记者看到，一大批通用工厂、自建工厂、污水处理项目即将竣工。“入驻通用工厂的75家企业已全部开工安装设备，自建工厂的52家企业也已全部进园建设。”该中心管理处处长陈松虎介绍，明年所有企业都将投产。

12月3日，汕头市潮南区纺织印染环保综合治理中心部分企业开始设备调试。张可 摄

工业废水以印染废水为主，是练江另一大污染源，废水排放量约占总排放量的30%。但印染确实是汕头不可或缺的基础环节，尤其是在潮阳、潮南，内衣、服装等传统支柱产业层出不穷。如何解决发展与环保问题，工业入园成为一种选择。中央生态环保督察“回头看”，进一步强化和加快了地方落实此项工作的步伐。今年1月1日零时起，汕头市将依法不再续办练江流域183家印染企业所持有的排污许可证。同时，进一步加快潮南、潮阳两座纺织印染环保综合治理中心建设。

这不是一个轻易做出的决定，也是一项富有挑战性的任务。为保障企业由停产到迁入园区平稳过渡，汕头市在技术改造升级补贴、服务外包运输补贴、资金支持、标准厂房建设使用、员工就业帮扶等方面给予政策支持，切实解决印染企业在过渡期和转型升级过程中遇到的实际困难。

比如实施技术改造补贴，促进企业转型升级，2018年至2020年在省有关技术改造政策基础上提高补贴比例，对入驻园区的印染企业给予不超过新设备购置额30%的事后补贴。再比如实施服务外包运输补贴，确保产业链不断裂。市财政安排专项资金5000万元，对进驻印染中心前进行服务外包的印染企业，给予每吨贴牌产品400元的一次性运输补贴。

“短期的阵痛肯定会有，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汕头市盛业织染有限公司总经理钟泽建告诉记者，企业在练江边生产近30年，环境状况、环保要求早已今非昔比。印染企业要生存，才能发展。政府提供这么好的土地、这么多钱建印染工业园，企业要抓住机遇，加快升级发展。

在记者眼中，这位出生于90年代的“商二代”对企业未来的发展充满信心，同时，对保护母亲河连江、建设美好家园，更是怀有情怀和责任。

环境评论

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带来多重效应

从过去触目惊心的污染，到目前治理初见成效，这条黑臭二十多年、曾被称为“中国污染最严重河流”的练江，为何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分析原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的制度设计，从根本上扭转了连江整治的被动局面，过去不敢想、不敢做、做不到的事情，在短时间内取得了重大突破。

思想观念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形成了“明确责任、知责共治、共担共享”的普遍共识。“回头看”巡视对汕头的严厉批评，唤醒了当地治污的责任感和主体性，使他们更加自觉地肩负起连江治理的政治责任和历史使命。企业经营者也由被动消极转为主动作为，积极参与、支持连江治理。

有了强有力的制度保障，形成了“上上下下、下上上下下”的强大合力。广东省委、省政府坚持把督导整改作为重大政治任务落实，从资金到政策，帮助地方解决实际困难。汕头市党政领导在15条支流驻村管理，形成了市、区、镇、村齐抓共管、奋力拼搏的良好局面。

工作得到有效推进，形成了“加大投入、加快进度”的良好态势。大量环境基础设施建设需要真金白银的投入，在省里给予大力支持的同时，当地想方设法筹措整治资金。在加快项目建设的同时，当地政府还坚持“上级决策、下级落实”，对下级负责，推动工作落实。

绿色发展的生机正在逐步显现，形成“环保与发展并进”的双赢局面。“短期肯定会有阵痛，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政府提供了这么好的土地、这么多钱来建印染工业园，企业要抓住机遇，加快升级发展。”园区企业的呼声表明，绿色发展的理念正在逐步落地。

开展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是党中央、国务院推动生态文明建设的一项重大制度安排。连江整治的实践充分证明，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已经成为推动地方党委政府及其有关部门落实生态环境保护责任的硬性实效举措。在推进生态环境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过程中，我们也要用好这一制度，推动污染防治攻坚战早日胜利、美丽中国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