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妞妞

五月上市的优步一直很不太平，从前段时期三轮裁员动作、三名董事会成员离职……最近的一次热搜原因是优步创始人、前CEO卡兰尼克近期套现了7亿多美元，导致股票大跌，首席产品官也在这周一官宣辞职。

优步快速崛起，到现在屡屡受挫。昔日的风光早已不在，如今频频因为丑闻而上头条。长期关注并持续追踪优步公司的记者有很多，其中一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亚历克斯·罗森布拉特是一位研究社会学问题的记者，她用了四年时间，一对一采访了优步高管和数百名优步司机，从细节入手把优步的兴衰记录在她的新书《优步：算法重新定义工作》中，通过这些事我们可以一窥美国优步的成长史。

优步的诞生

让我们回到2008年12月，创始人卡兰尼克参加了法国LeWeb技术大会演讲。卡兰尼克和他的朋友坎普在巴黎街头等出租车，由于一直没等到，他们萌生出一个想法：可以推出打车应用软件解决这个问题，只需要一个按钮就能轻松叫到车。

在那次演讲结束回到旧金山后，卡拉尼克几乎忘掉了那个创意。但坎普却迟迟没有释怀，他着迷于租车服务而无法自拔，甚至干脆买下了这个域名，并说服卡拉尼克和自己一起创业，接着优步就诞生了。

2010年优步在旧金山推出了服务，当时的这项服务，花费至少是普通出租车的1.5倍，但它的特点是，你只需要发送一个指令，几分钟后司机马上到达你的地点。凭借这个特点，优步在旧金山一炮而红。

有技术的同时，还需要更多的司机。当时的美国刚经历经济大衰退，大衰退造成的失业人群主要集中在30岁以下的蓝领工人群体。优步利用“共享”这一概念，让刚受经济大衰退冲击的人们脑补出一个美好的“创业场景”：工作时间自由，多劳多得，奖金丰厚，就业门槛低，能自己当老板赚大钱。

优步把签约司机包装成一种机动灵活的工作，将司机描绘成独立创业的老板。暗示优步平台提供的是一种协同合作、公平公开的工作环境，没有传统的工作等级和自上而下的管理控制，像一扇可以随时可以并通往中产阶级道路的大门。

扩展碰壁

优步有着在世界扩张的野心，却在多国受挫。

巴黎是美国之外第一个接纳优步的城市。然而优步让没有专业执照的司机抢占了出租车司机赖以生存的赚钱空间。巴黎的士司机联手在戴高乐机场附近群起袭击和驱赶优步公司聘用的司机和车辆。2014年6月11日，欧盟国家的司机一致行动，同时堵塞了欧盟国家重要城市的街道抗议。7月，优步宣布暂停在法国的业务。

2014年9月，德国法兰克福一家法院也发布禁令在德国全境封杀优步。

2016年7月，优步匈牙利出租车长达数月的抗议，优步不得不从匈牙利推出。

2016年12月底，印度一名优步司机在新德里强暴了他的女性乘客，之后的调查发现这名司机有犯罪记录，这引起了大众对优步专车服务是否安全的质疑。印度德里交通部门开始限制优步的出行。

此时有司机在论坛展示了优步给他的回复：“你应该怀着坚定的信心和优步合作。我们的团队会全力支持你，如果你因为使用优步软件遇到麻烦，我们将会报销所有监管部门对你的处罚，并且为你提供必要的法律援助。”

优步就像一个变色龙，在不同时期不同地点，它会变成自己所需要的样子，当优步初到一个城市，法律地位尚不明确的时候，这个时期的优步会积极建立与司机之间的正面关系。一旦获得合法地位之后，它会开始用各种不同的方式蚕食已经建立的这份信任。

规避与司机的关系

在优步那套唯美的话术之下，司机被包装成创业者、独立合约人，甚至是消费者。然而实际上优步只是为了逃避企业责任，因为如果双方是合作关系，就不存在劳动雇佣，自然谈就谈不上权益保障。

2013年，一群司机聘请律师发起了一场劳动关系的集体诉讼，控告优步公司将司机归类为独立合约人缺乏法律依据；他们诉称优步是按照雇员的标准来对待司机的。

2015年1月此案的听证会上，优步的律师解释说平台上的司机实际是优步软件的消费者。这些司机和交通运输服务的提供者与优步之间的商业关系是：优步公司授权他们使用优步软件，并从中收取授权使用费。如果我们按照这个逻辑推论，优步公司确实不存在任何劳工问题，尽管在美国各地都不断曝出各种司机与优步之间的法律诉讼、抗议和冲突。

优步司机并没有像优步最初承诺的那样有独立自主权。在实际在工作中，司机们无时无刻不受到各种约束。优步决定什么样的车型符合平台的规定；优步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设置和变更费率；优步控制着派单系统；优步用补贴和奖励政策来区别和筛选司机；优步保留了无理由终止或辞退一名司机的全部权力；优步根据自己的利益来协调和解决冲突，不论是乘客纠纷还是克扣司机报酬的投诉都是由公司仲裁的；优步制定政策，处罚不符合优步行为标准的司机，刺激司机在特定时间和特定地点不间断地接单工作……

优步通过算法来制定派单政策和惩罚体系，掌控着司机的工作时间长度和收益水平，通过科技的外衣，优步既规避了自己作为雇主的责任，却又通过掌控司机来盈利。

而对于司机来讲，虽然优步的实际行为与宣传中的话术自相矛盾，但很多司机已经无力摆脱，只能继续工作下去，即使有再多不满也无处申诉，因为你的老板是算法。网约车司机已经成为一种新的工作潮流和文化，而这种新文化，从根本上改变了雇佣的含义。

乘客也不能避免

从表面来看，优步是利用创新型技术来“颠覆”现有商业模式和产业，但实际上平台就像一个中间商，它收集、分析和利用司机和乘客的数据，通过信息不对称来从两边盈利。

例如，向司机展示存在溢价的区域地图，或者向乘客展示附近可用车辆的位置，它将乘客发出的乘车订单申请，转化成平台派单推送给司机，然后从两方收取费用，司机没办法看到整个交易的全局信息。结果就是，乘客被收取了更高的车费，司机拿到手的比乘客付出的少得多，优步从中分走了一大块蛋糕。

此外还有各式各样的暗箱操作，优步通过计价算法根据订单历程、行程时间以及优步所计算出的供需关系之间的乘数等变量预估这趟行程的车费。之后，与乘客支付的实际车费脱钩。计费标准从之前用来预估形成车费的那套转向“基于行车路线的计价方法”。通过使用人工智能技术，它可以辨别哪些乘客愿意为出行多付费，然后向他们收取更高的费用。

优步把这一切都归结于算法原则，但算法原则是人为的，要是设计原则的人本身就想绕过法律监督牟取暴利，那这套算法还是中立的吗？

这类算法管理凸显了一个现实，优步对司机的算法管理向我们展示了非中立性的平台可能会利用工作者和消费者。这些看似为用户提供客观的供需关系数据的“中立”算法其实是在操纵我们。

算法后弱势的我们

对于司机的剥削和乘客的欺瞒使优步在自己编制的算法谎言中摇摇欲坠。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在它身上发生的各种丑闻，抑或是媒体上连篇累牍的相关报道，优步已然成为大众对未来工作想象中的一个代表形象，成了科技创业的代名词，优步用算法和互联网平台创造了一个新的劳动雇佣模板，人们的工作文化和工作形式正在被颠覆和改变，即使这些改变并不像预期的那样美好。

优步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它用硅谷的算法改写了我们的工作规则，用一种非常规的手段深刻改变了各个利益相关群体所处的环境。即使明天优步不存在了，它所留下的影响也已经重新塑造了整个社会在劳工关系、科技和法律方面的未来趋势。这也是《优步：算法重新定义工作》这本书想要传达的深层次意义。

现代生活中，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跟算法互动，淘宝总能猜到你真正喜欢的东西，抖音只能看得见你感兴趣的内容……算法通过有选择地突出某些状态更新来塑造你能看到的各种热点。

在科技行业，通过运用数据驱动的信息来影响用户行为是非常普遍的现象。例如美国新闻网站的记者发现，亚马逊通过产品排名将用户引导向更贵的产品，而它一直声称自己的经营主旨是将客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通过将客户引流到给网站支付了服务费的卖家，亚马逊的业绩也得到了提升。

针对消费者的算法管理在数据驱动型的科技公司上表现的尤为明显。生活中如果不使用这些技术和服务，你简直寸步难行：你需要百度地图这样的导航应用为我们推荐出行路线并提供道路拥堵信息，而微博、抖音的算法引擎为我们生成日常消遣的各种信息。这里不是把微博或者抖音当作共享经济的一部分，据这个例子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认识到，在这些强大的科技平台面前，即使它们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中立客观的，用户依然处在任人摆布的弱势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