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商报记者解冰邓小群

时间：2015年12月30日

地点：深圳湾海斯比南渠排污口

徒步耗时：共1个小时

尽管给深圳湾排污口装上了具有紧急处理功能的“过滤器”，让深圳湾的臭味较之前大有改变，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难以从根本上解决深圳湾的污染问题。

解决深圳湾污染的关键是什么？连日来，深圳商报记者多次徒步深圳湾，几乎每一次都会在沿途断断续续闻到一些刺鼻的气味。正如市水务局专家所说，要想彻底解决深圳湾的臭味，一定要解决雨污不分流的问题，这也给城市建设敲响警钟：城市建设一定要规划先行。

目前，深圳已经启动后海湾截排工程建设，加速推进雨污分流改造，预计今年7月份后海湾截排工程可以投入使用，届时原本直排深圳湾的污水可以转道南山污水处理厂进行处理。

记者直击雨水污水混在一起对外排放

深圳湾海斯比南渠排污口是治污工作中难度较大的一处排污口，每天都有污水从这里直排到深圳湾，发出的阵阵臭味已经困扰周边市民多年。在网络上一搜，很多帖子都反映：周边市民被“臭味”熏得痛苦不堪，一直呼吁政府有关部门能出面解决。

记者第一站就来到了这个市民意见较大的深圳湾海斯比南渠排污口。记者抵达时是2015年12月30日上午10时左右，放眼脚下，海面呈现蓝绿色。工作人员提示记者，这并非自然的水体颜色，而是污水颜色。由于常年排污，这里聚集了不少恶臭难闻的底泥。“即使把清水排进来，这些底泥也有本事把清水变成臭水。”一位工作人员说。

记者定睛仔细看，蓝绿色的海面漂浮着白色的“花纹”，臭味也随之不断飘来，海面上还漂浮着几个废弃的矿泉水瓶。

这里不仅是一个排污口，还是海斯比游艇维修基地，有企业在这里办公。一位工人告诉记者，这两年来，他们已经接受了不少记者采访，都是为了深圳湾治污，也有不少政府官员来，但是臭味始终没有解决。

附近生活的市民反映说，有时都不敢开窗，“一到下雨天，臭味异常熏人”。

“这个排污口聚集了周边的城中村、菜市场、居民区的各种污水，特别是下雨天这里的污水排放量非常大。”水务集团管网运营部副部长张德浩介绍，海斯比排放的污水主要来自周边的居民区，如城中村的渔一村、渔二村，还有菜市场以及居民楼的污水。另外，很多周边的小餐馆偷工减料，就近接水管，也“不分雨水管、污水管”，只要能下水，就把污水管接上去。按计划要在这里建一个泵站和闸门，把排出来的污水引到污水管，由于用地原因一直没办法解决，“地是人家企业的，只能靠政府出面把地收回来”。

原因分析

2783个小区有待雨污分流改造

治理深圳湾多年，臭水为何还没能断绝？

“深圳湾的臭味，大多来自于生活污水的排放，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实现雨污分流，让污水不再直排深圳湾。”张德浩告诉记者，要想实现雨污分流就要对周边的城中村、居民小区、商场进行集中改造，把接错的管道都改正过来，让排污口直排到深圳湾的水都是雨水，让居民的生活污水都能进入污水处理厂里，而不是现在的雨水污水一股脑地都往深圳湾里排。

他强调，不用担心深圳污水治理厂的处理能力，多数污水治理厂还“没吃饱”，难点在于实现雨污分流是一个庞大工程，因为“只要有污水管错接到了雨水管里，那么雨水管的水就会变成污水，污水就会随着雨水管进入深圳湾”。

记者查询资料发现，深圳施行雨污分流至少有十多年的历史。这么多年来，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频频提及深圳湾的污染，呼吁加速雨污分流进程，媒体关注度也较高，市委市政府更是要求加紧落实马上办。市水务局提供的最新数据显示，深圳仍有2783个小区有待雨污分流改造，其中福田区992个，南山区975个，罗湖区816个。

记者调查发现，深圳湾沿线污水管网建设留下许多历史欠账，管网建设远远滞后于城市建设，是形成雨污不分的重要原因。市水务局管网办专家告诉记者，如今新建的小区基本可以实现雨污分流。最令人头疼的，是之前的一些城中村和老旧小区。

以城中村为例，忽略了管网设计的科学性，两栋“招手楼”之间不足一米距离，“我们现在即使动手去进行管道整改也无从下手，仅仅一米的距离根本无法满足施工要求，施工车辆都进不去，更不要说铺设管道”。专家说，有人提出在城中村周边修净化污水设施，然而管道施工牵一发动全身，一旦施工就需要封路，还有噪音，需要周边居民的配合支持。“管道改造涉及城管、交通、规土部门，不是一家就说了算”。以往经验来看，居民对施工意见很大，阻力也很大。“城市单元更新，重新规划，会是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

另外，周边一些老旧小区最初的设计是“一根管”雨污不分，或者阳台只设计了雨水管，但却承担排洗衣污水的任务，要进行彻底改造难度可想而知。一些小商贩根据自身需求改造排水管道的时候也错接错排，没有报备，给后期改造带来一定难度。雨污分流改造情况十分复杂，多年的历史问题不是一朝能解决，还需细细理清。

解决方案

加快后海湾截排工程建设

记者从市水务局了解到，面对深圳湾附近区雨污不分流现状，深圳在着力推动排水管网雨污分流的同时，加快深圳河湾污水截排二期工程（后海湾截排）建设，这是一个解决后海湾片区城市发展快于基础设施现状的截污工程。

后海湾截排工程起点位于海月路与工业八路交叉路口附近，沿工业八路由东向西埋设截污管线、开挖隧道穿越大南山、月亮湾大道，将沿线收集的污水提升到南山污水处理厂新建的污水提升泵站进行处理。

据介绍，项目概算总投资21935万元，截污管线全长5364米，主要包括工业八路截污管线2715米、大南山截污管线（隧洞）2649米以及一座新建总污水提升泵站三大建设内容。

这个项目何时能投入使用？多年来，很多专家、学者、市民、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都在关注这个“难产儿”。翻阅深圳市水务局提供的资料，该项目2009年11月进场施工，合同工期400天，然而6年时间，依旧“难产”。有多位人大代表指出，深圳河湾污水截排二期工程（后海湾截排）至今仍未完工，直接导致每天数万吨生活污水直排深圳湾。

工程状况

六大原因影响项目施工进度

究竟什么原因让这个项目“犹抱琵琶半遮面”？记者带着这个问题采访了该项目一位负责人。

“在项目建设过程中，出现了很多始料未及的困难。”该负责人表示，主要有六个原因影响了项目施工进度。

第一，就是前期工作时间紧迫。地质勘察受繁华街区建筑物等影响，导致其勘察成果与施工开挖的地质情况有较大差别，临近填海区坚硬岩体与软弱地层分布变化大，施工工艺不断随其变化而调整，导致增加施工工期。“如大南山隧洞局部设计图纸中的隧洞围岩类别为三类，但开挖出来的隧洞围岩类为五类，导致其施工工艺发生重大变化”。隧洞开挖对地下水排放情况预计不足，导致施工计划和施工技术准备均受到很大干扰。未考虑到铁路等专业部门对工程施工提出的高要求，影响了工程进度。

“项目实施前后周边环境快速变化是第二个原因。”在设计阶段，工业八路向北延伸段（高山花园附近）房地产尚未大面积开发，在该地段设置盾构接收井。到了工程施工阶段，现场条件发生了巨大变化，项目周边房地产大力发展。施工单位进场后发现，原先用于盾构接收井的位置已经是住宅小区用地范围；用于盾构工作井的工业八路半岛花园段已是交通繁忙路段。如果封路施工，将导致两处工作面周边交通受阻，影响周边居民工作与生活；经市政府办公会议同意，将盾构段管线改为顶管加隧洞，无形中增加了投资工程造价及施工安全风险。

第三，项目实施协调难度大。爆破施工雍华府段顶管时，周边居民认为爆破震动破坏了其房屋而要求赔偿，仅协调此事就累计停工近7个月时间。该项目大部分管线位于繁忙的工业八路、周边小区住宅密集，道路开挖与绿化迁移等审批环节复杂，交通疏解难度大、协调单位多。

第四，建设资金紧张。施工单位因无法垫付大量资金进行工程建设，施工进度明显放慢。

第五，施工时间受到极大制约。根据有关环保条例，在城市建成区施工须办理《深圳市建筑施工噪声许可证》。由于混凝土浇灌、五类围岩开挖支护、顶管掘进等需要连续作业，在施工进度上有时需连续作业至深夜，噪音难免会对施工区周边居民造成影响。因居民不断投诉，导致后期难以办理《深圳市建筑施工噪声许可证》。为确保工程安全，在夜间停止施工前，只能先将施工作业掌子面封闭，待第二天施工时再打开，无形中增加成本，成倍降低工效，大幅增加施工工期。

第六，隧洞爆破施工难以正常作业。爆破炸药是特殊专管物品，停止供应炸药的情况较多，如每周盘点一天、雷雨天、春节前后一个月、国庆中秋等节假日、中高考等重要事件均停止供应爆破材料。据统计，2011年、2012年不包含雷雨天，上述情况影响停供炸药时间分别为130天、98天，加上雷雨天实际每年可供应炸药时间仅150天~180天，而2010~2013年主要是工程爆破期。

后海湾截排工程还要让人等多久？该项目负责人表示，情况顺利的话，“预计2016年6月底全部完工，7月投入使用。”

展望未来

一个不臭的深圳湾何时到来？

“后海湾截排工程建好后，深圳湾就不会再臭了吗？”这是记者在此次采访中问的最多的问题。对于一个干净的深圳湾，深圳市民期盼太久了。“深圳蓝不应该仅仅是蓝天的蓝，也应该包括海水的蓝”。

“如果按计划今年年中竣工，那么不出半年的时间，深圳湾的治污工作将有很大进展，到时候深圳湾的臭味将大为改善。”市水务局管网办专家这样向记者描绘：排向深圳湾的污水就此转头奔向南山污水处理厂，进行专业化处理，而不是直排到深圳湾。直接断掉污染源头，深圳湾就不会那么臭了，水就会干净了，环境也就会好了。

他还告诉记者，即使后海湾截排工程上马，现在的箱涵设施也不会马上取掉，还需要一段过渡期。一旦深圳湾污水被引到南山污水处理厂处理，深圳湾的水面就会降低，一些管道就会露出来，方便工作人员管网改造以及底泥清理，进行查漏补缺。“现在污水直排深圳湾，很多管道被埋在水里，没办法掌握情况，不知道哪段已被淤泥堵住，哪段是错接错排？”

断掉了污染源，深圳湾就不会再臭吗？市水务局相关负责人透露，深圳湾具有一定的自净功能，少量的污水排进去可以“自我消化”。不过，没有污水直排深圳湾，深圳湾也可能会受到外部污染。

深圳湾不是一个封闭的海域，由于深圳湾水环境容量不足，自然条件和地理位置使深圳湾相对封闭。深圳湾大约25天进行一次水体交换，相较于其他海域，水体交换的周期略长。因此，在涨潮情况下，深圳湾容易受到外海污染的倒灌，入湾污染负荷短期难以排除到湾外，造成污染长期累积和水质污染加重。即便占比不大的污水漏排入湾，低潮位时底泥裸露，散发异味。所以，除了要整治深圳湾，“我们还要关注深圳湾附近海域的污染情况，海水倒灌同样可以弄脏深圳湾”。市水务局相关负责人说。

专家观点

治水必须坚持规划先行

深圳湾治污已成为当下的热门话题。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深圳湾污染之痛始于排污之乱，排污之乱正是城市规划滞后所致。

治理深圳湾，不得不反思城市规划问题。不少专家学者呼吁，深圳建设不妨放慢步子让规划先行。

“我们要肯定深圳过去的城市规划，要为它点个赞，但是深圳发展速度太快，我们也要看到城市规划无法满足城市发展速度的问题，未来深圳发展一定要坚持规划先行。”综合开发研究院（深圳）旅游与地产研究中心主任宋丁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谈到，“和内地城市相比，深圳在城市规划方面做得比较好”，但还是没能跟上城市发展的速度。

过去深圳湾一带是深圳的工业区，如今沿岸人口、商业大量增加，产业正发生巨大变化，前海、后海已经成为深圳的超级中心，因此，深圳湾承受的排污压力越来越大，最初的规划不能满足当下城市发展的需要，就会出现环境污染问题。比如深圳湾的问题，还应该多部门联手香港一起治理。

宋丁强调，无规划不城市。政府在进行规划时要站在全局高度上，根据现在的情况重新进行规划，做好提前量，以适应未来发展需求。放眼深圳全局，更是应该合理聚集，或疏导、分离一些产业，形成合理的产业布局。

记者观察

你家洗衣机还放在阳台上吗？

如果不是这次采访，可能记者和大多数市民一样，认为洗衣机就该放在阳台上。

当看到深圳湾的污染，看到污水直排带来的臭味，记者发现，我们每一个市民都需警醒。采访中同行的一位记者说，早在四五年前，通过一次采访，他得知深圳湾污染的原因是雨污不分，他回家就把摆在阳台的洗衣机放回了卫生间里。

这位记者只是举手之劳，如果众多市民都这么做，那么将对深圳治污工作大有裨益。

深圳还有多少人不知道雨污分流？我想许多人可能还“蒙在鼓里”。其实，治水不仅仅是政府部门的事，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事，它是全民的事。加大宣传力度，让更多人知道：是因为我们雨污不分污染了深圳湾，我相信会有更多人加入到雨污分流的队伍中。你家洗衣机还放在阳台上吗？只有大家共同努力，才能极大推动城市相关问题的解决。（解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