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及其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影响

朱彤 孙启俊 丁勇

20世纪80年代以来,跨国公司全球生产及其组织方式的发展进入了新的阶段,跨国公司生产模式发生了显著变化,从最初通过直接投资在东道国建立独立生产体系､简单一体化生产体系､复合一体化生产体系,逐步发展为今天的网络化､开放性的全球生产网络｡跨国公司在组织结构上也逐渐演进成全球性网络公司:跨国公司将产品生产过程所包含的不同工序或区段分解,按照不同生产环节的要素要求,分散到不同国家或经济体中进行生产,形成了由跨国公司主导的以工序､区段､环节为对象的垂直分工体系;在这一过程中,跨国公司除了采用传统的资源配置方式 ———直接投资(FDI)以外,更通过合同生产､联盟等非股权方式形成其网络化的生产组织模式,获得新的竞争优势｡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在全球已经有广泛的发展,并且发展中国家积极参与其中｡20世纪末21世纪初,信息技术蓬勃发展,催生全球生产网络,本书以这一时期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蓬勃发展的时代为背景,着力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对有关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一系列问题进行深入的探讨,最终的着眼点还是提升对问题的理论认识｡

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形成对传统的国际贸易和直接投资理论提出了新的挑战｡因此,国际上许多学者已经突破仅仅是从直接投资角度来研究跨国公司的全球生产和要素流动,开始从全球资源配置和战略管理角度研究跨国公司的全球生产网络｡近年来,学术界关于价值链在国际上的延伸和模块化生产的研究､关于将产业组织理论和契约理论融入国际贸易理论的研究､关于产品内贸易的研究､关于贸易投资一体化的研究,以及正在逐渐形成并日臻完善的 “新新贸易理论 ”等,这些都是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实践发展在理论上的反映｡

在过去二十年中,不同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全球生产网络进行了研究,使我们对全球生产网络的概念､背景､类型､特征和治理模式有了初步的了解｡但现有的研究基本都是从单一理论出发,从特定的角度来认识全球生产网络,有一定的片面性,相关理论还不系统,缺乏必要的实证检验｡不足之处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目前的分析主要侧重于全球生产网络中不同企业之间的关系问题,但没有回答为什么不同的价值链环节会在不同的国家或地区产生聚集,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及其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影响缺乏对全球生产网络形态方面的分析｡二是目前的研究基本都是从整体上研究全球生产网络,对全球生产网络在不同产业之间的差异缺乏对比分析｡三是目前研究仍然以静态和比较静态的分析为主,对全球生产网络的动态性､升级机制和路径关注不够｡四是在对发展中国家影响的研究上,缺乏不同形态全球生产网络对发展中国家产业升级影响的细致分析｡

基于这些理论上的不足,本书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组织模式和空间分布两个角度来研究全球生产网络,建立一个更为全面､客观的全球生产网络分析框架｡在我国关于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研究还仅仅是开始,甚至就其概念来说还都没有一个统一的认识,笔者希望通过本书研究能在我国关于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研究方面取得一个开创性的进展,并为日后的研究奠定一个初步的基础;同时,希望在理论认识的指导下,对当前发展中国家参与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现状和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地位以及所受到的经济影响进行深入探讨,并提出针对性的政策建议｡本书研究的主要目的有以下几方面:

1.更新全球生产网络的定义

目前对于全球生产网络的定义基本都是从跨国公司价值链或者公司治理的角度给出的,突出了单个产业的生产链或商品链分离后的线性结构,但对于不同生产环节在全球地理空间上的聚集分布没有给予准确的描述,整个定义缺乏网络化的内涵｡全球生产网络的发展直接产生了两个结果:一方面是不断将企业(或者企业的部分功能)纳入网络结构中,通过各种形式股权或非股权的关系,将其与网络整合为一体,模糊了传统的企业组织边界｡另一方面是将不同经济体也纳入这种网络结构中,通过 “溢出效应 ”等渠道,对这些国家或地区的发展产生影响｡从而,在一些发展条件较好的地区形成产业聚集,而一些落后地区则不断被边缘化,最后被抛离全球生产网络｡基于这些考虑,应从跨国公司价值链垂直分离的纵向角度和不同生产环节在地理空间上聚集分布的水平角度出发,对全球生产网络(GPN)给出一个更为全面､客观的定义｡

2.完善全球生产网络的分析方法

目前对全球生产网络研究,主要还是经济学的研究,缺乏对企业的微观分析和经验数据的支持｡本书将在全球价值链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地,借鉴产品产业经济学和空间经济学等相关理论,从全球生产网络的组织结构和空间分布两个维度去分析全球生产网络的形态演变规律,提炼出全球生产网络形态选择模型,从而解释全球生产网络中企业与市场边界､不同价值环节如何在全球分布这两个关键问题,并应用实际数据对主要结论进行实证检验,形成一个更为全面的分析框架｡

3.深入分析不同产业全球生产网络形态

由于不同产业的特点不同,受到的技术和贸易壁垒等外部环境也各异,因此所表现出的生产网络形态也千差万别｡但从目前的研究看,对各产业全球生产网络的分析主要集中在对不同产业的生产的国际化程度评定方面,缺乏对不同产业全球生产网络形态的深入分析和对比研究｡本书将选取几个代表性产业,具体分析不同产业全球生产网络组织形态和空间分布的差异以及演进的影响因素,总结出全球生产网络的演进规律｡

4.关于不同形态全球生产网络对发展中国家影响认识上的创新

嵌入全球生产网络,对发展中国家实现产业升级会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但目前研究基本上都是将全球生产网络看作一个整体,研究全球生产网络对发展中国家的影响渠道和机制｡比如,汉弗莱(,2004)认为全球生产网络的升级涉及两个关键要素:企业自身能力的提高和市场渠道的获得｡但从产业角度,探讨不同类型生产网络对发展中国家产业升级的影响则较为少见,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本书将从不同产业全球生产网络的特征出发,具体分析不同类型全球生产网络对发展中国家产业升级的影响,并通过相关案例分析进行印证｡

本书研究内容大体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第一至七章,是关于对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基础研究;第二部分,第八至十章,是在第一部分的研究基础之上对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对发展中国家经济影响的专门研究｡各章主要内容如下:

第一章,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概念､形成背景和发展,介绍了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概念,包括价值链理论､组织理论和国际分工理论等,全球生产网络结构､理论基础和实践发展｡然后描述了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形成背景和发展现状,为读者勾勒出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总体状况｡

第二章,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模式及其演进,首先给出了跨国公司在全球布置生产网络的理论基础;然后对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组织结构及空间分布进行分析,讨论跨国公司通过股权安排和非股权安排对内部和外部网络进行治理的动因以揭示全球生产网络模式的演进及其动力机制｡

第三章,新型国际分工理论和全球生产网络的空间分布,首先对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空间分布的基础理论进行了回顾,主要是新型国际分工理论和空间经济学理论等;接着对生产网络空间模式的决定因素和模式演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及其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影响进的影响因素进行了探讨｡

第四章,跨国公司对全球生产网络的控制｡揭示跨国公司对全球生产网络控制力的来源是以自身的核心能力为基础的,同时探讨跨国公司对全球生产网络进行控制的实施策略｡

第五章,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战略安排的理论分析｡针对全球生产网络的几种基本模式,以不完全契约理论为基础,借鉴相关理论模型的分析结论,探讨不同产业特性､东道国环境等因素对跨国公司生产网络模式选择的影响｡

第六章,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战略安排的实证分析｡基于美国产业层面的数据,分两方面进行实证分析:一是考察不同产业特性对跨国公司生产网络扩张的影响,选择指标包括:不同产业生产效率､资本密集度､R&D强度和产业平均规模等;二是考察不同国家特性对全球生产网络在不同地区聚集程度的影响,主要选择金砖四国(BRICs)代表发展中国家,选择G7代表发达国家,指标包括市场规模､工资水平､技术进步和制度环境等｡

第七章,几个主要产业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产业属性,描绘全球生产网络的现状,总结其发展的特征和产业属性｡主要选择钢铁､汽车､计算机､服装､服务外包(IT/BPO)五个典型产业,从不同产业特点入手,分析不同产业全球生产网络的特点,通过对比分析,考察不同产业特点对全球生产网络的影响｡

第八章,发展中国家参与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动因､约束和地位,首先,阐述发展中国家出于资金缺乏､外汇储备少,解决就业等方面的考虑,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动因｡其次,说明发展中国家自身存在的约束,如知识产权制度不健全､人力资本缺乏等｡再次,对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现状进行分析,总结其发展的特点｡

第九章,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对发展中国家经济的影响｡由于发展中国家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参与全球生产网络所带来的收益分配和经济增长｡这一章,通过理论模型､案例分析和计量经济学的分析方法,对这两方面的影响进行了详细的分析｡

第十章,发展中国家参与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中的战略和对策｡针对发展中国家参与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地位提出相应的战略建议,为避免空泛,着重讨论发展中国家参与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学习战略和产业升级战略;同时也提出了政府应该采取的一些有针对性的政策措施｡

本书内容主要在于对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全景分析和研究,这里既有对以往分散研究的总结和归纳,又包含以往研究没有涉及或者很少涉及的研究内容｡通过对全球生产网络的微观基础和宏观表象两个层面的分析,全面揭示了全球生产网络的内涵､发展机制及其升级机制,这是对传统跨国公司理论的有益补充｡在分析方法上,注重微观视角和宏观视角相结合,既有理论模型分析,又有实证分析的验证,形成了一个比较全面的对全球生产网络的分析框架,对全球经济一体化的现象具有较强的解释力｡本书研究可以为我国学术界勾勒出该领域研究的一些基本问题,以引发学术界更深一步的探讨｡

鉴于当前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在世界经济中的快速成长,以及我国企业正在加快在国内和国际融入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的步伐,甚至,也开始组建自己的全球生产网络,本书通过对全球生产网络组织模式､空间布局､战略安排等进行研究,解释了跨国公司在全球生产网络中选择怎样的组织模式以及为什么会在某一国家产生 “集聚 ”的现象,同时客观地评价了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地位,这些对指导我们如何通过全球生产网络,实现地区产业升级具有很强的现实指导意义｡

以我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参与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目前仍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为此本书提出相应的发展战略和对策,具有一定的政策意义｡第一,通过设定反垄断执法机构､合理确立跨国并购中垄断状态的认定标准等手段规制跨国公司的垄断倾向｡第二,应建立与国情相适应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加强司法保护,规范诉讼程序,切实保护权利人的合法权益｡第三,政府还应制定合理的产业政策,深化网络参与程度,通过政策干预让跨国公司不断扩大在发展中国家的业务范围,加强和本地企业联系,促进产业升级,实现跨国公司由简单的市场型网络向一体化､模块化网络转变,从而不断提高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地位,促进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发展｡

以上内容摘选自朱彤、孙启俊、丁勇著的《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及其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影响》的前言